短期支援 長貧難顧
新冠肺炎疫情帶出諸多反思。政府加碼在澳基會成立100億澳門元抗疫援助基金,詳情尚未公佈,社會已熱議甚至爭論,如何有效利用?誰應受惠?應否派錢給中小微企?還是學歐美推薪酬補貼?說到底,核心爭議是政府角色為何?我們想要怎樣的政府?
今次疫情影響之巨,定超2003年沙士,不少專家以1930年代大蕭條作比。現時世界各地均有不同程度的封關、停擺,澳門基本無旅客,2月賭場關閉15日,賭收僅31.04億,3月也只得52.57億,按年大跌八成,連續6個月按年下跌,中外學者或大行均看淡今年前景。作為龍頭的博彩業遭殃,其他行業當不好過,現除服務居民為主的中小微企保持相當運作外,與博彩、旅遊相關的已進冰河期,老闆、打工仔愁雲慘霧。若疫情持續或援助不到位,4月為倒閉潮的分水嶺。
面對百年一遇的環球經濟危機,各地政府最怕大衰退引發倒閉潮、大量失業,重挫經濟結構,最終社會動盪,其應對策略則大同少異,不外乎減息、減税、QE量化寬鬆、加大基建等,英、美、澳、加、丹等又怕上述政策見效慢,直接派現金給居民,甚至推薪酬補貼即直接幫企業出相當部分人工。誠言,澳門政府控制不了息口、QE亦有限,減税及加大基建在首階段援助已有所涉及,只能說有短期作用,卻不能扭轉乾。現時社會焦點或爭議在於百億援助基金應否直接派錢、幫中小企出糧?有用嗎?
歐美等國的高稅率、高福利制度行之有年,政府支援科創等新興產業、企業亦不手軟,危機時幫企業出糧當無問題。澳門出現爭議的原因較複雜,例如,不少人認為,澳門一直奉行低税政策,賭税十幾年來猛增,庫房水浸,政府早豁免了眾多税務,大部分企業交税不多,直接以公帑打救的理據弱。又如,在澳門開中小微企不難,能否生存或做得好與壞是另一回事。總之良莠不齊,幾乎每天都有咖啡店、時裝店閉門、開張。故好些人認為,哪些先天不足的,怎幫也無用,還有人批評“企業做生意賺錢自己收,無生意、蝕本卻要政府埋單。”
當然,中小微企有其難處及社會作用,突然大規模倒閉會出事。出現爭議的更深層次問題是,由社會大眾到政府高官均搞不清政府角色、應做什麼,對此一直有很多不同且有趣的看法,如有人反對現金分享,批評政府建太多公屋,怕養懶人;有人反對政府鼓勵、資助年青人創業,亦有人反對政府做“褓姆”,即做生意有資助、有無息貸款,還要幫企業找客戶,對市民有求必應,樣樣津貼都要加,怕慈母多敗兒。亦有人要求政府多建公屋、增加現金分享,增加各種福利以應對高物價,亦有要求政府加大產業、中小企業支援等。另多屆政府都以服務型政府為己任,但何為服務型,要提供什麼服務?卻從無高官解畫過。
誠言,以上看法均有其理據,惟各走極端就出問題。簡單而言,政府最重要維護公共利益,做好法律、監督等制度,以維持公平的競爭環境、良好的營商環境,具策略地支援一些對社會發展及公共利益有幫助的新產業、新項目;利用稅收及其他政策去做好二次分配,保障居民基本及必需的生活,特別是住屋、教育、醫療、社保等,其他可交市場解決,不干擾太多。若以產業、企業為題,政府不可能是黃大仙,但也要做宋江,必要時出手當“及時雨”,政府以政策及資金去支持一些新興產業、項目,必不可少,顯例是當紅的韓國文化產業,韓府起步階段出了很大的力。
及時雨,難拿捏,此乃事實。澳門人口少,政商關係本就盤根錯節,易惹人疑竇,上幾屆政府在關鍵的公信力、透明度、監督等均做不好,加上歐案、非凡案及近年屢見不鮮的公職人員貪污瀆職案件,令官商勾結、利益輸送、黑箱作業等指控揮之不去,政府要支持新興產業、項目、企業,自然令人聯想到以上負面東西,最近例子是22億消費券推出,很多人質疑澳門通才是最大贏家;更不消提政府近年推動的會展、文創等總離不開“以錢解決問題”思維,以及為數不少的爭議:來去都是這班人、越有錢資助越多、分餅仔無效益、識人好過識字等,這些看法正伸延到抗疫援助之上。
客觀而言,澳門乃小城,產業單一,單靠市場力量去推動新產業、適度多元甚至應對大型危機確困難,政府的角色及作用是關鍵,無論產業打造、政策傾斜還是企業援助都好,往後工作多,該制定成文的政策、規劃去推動一些產業、適當支持有潛力兼對社會有益的項目,前題是撥亂反正,制度要公平、透明,嚴格執行以提升公信力,重建官民互信,錢亦要用在刀口上,否則寸步難行。説白了,社會並非仇商,也不反對特定情境下的傾斜或者援助,只要公平兼對整體社會有益就得,民眾想有個公平、正義的政府,一切在陽光下進行。
另外,姑勿論百億援金如何分配,社會應要接受,政府可支援一時,若大環境持續惡化,長貧難顧,經濟周期之下,汰弱留強很正常。
文:甄慶悅
( 原載於2020年4月《商訊》)